01
老董出了车祸,李梦哭成了泪人。
董小小扯着的衣襟,一声声喊她:“妈,妈……”
李梦把董小小搂过来。老董不在了,董小小是他留给她唯一的安慰了,可这安慰,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留住。
董小小不是李梦亲生的。他俩结婚时,董小小还不到1周岁,李梦半夜起来给孩子冲奶粉,换尿布,多少个晚上没睡过整觉,和自己亲生的没两样。
李梦是真心实意想和老董过一辈子的,所以,她乐意对董小小好。董小小也粘她,小时候一天到晚跟在她后头。
老董更不用说,他本来就是老实厚道人,真心实意对李梦好。再加上李梦掏心掏肺的照顾孩子,人家一个大姑娘嫁给他,婚后直接拿出当妈的样子,洗洗涮涮,锅碗瓢盆,老董对李梦的好里又掺进了一份感激。
老董和李梦结婚5年了,老董在外边一副糙老爷们样,回家对李梦暖得不得了,俩人从没红过脸。
李梦思前想后,决定留下董小小。李梦爸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,当初女儿嫁个二婚头,他们就不乐意,现在还要带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,这不是吗!
可李梦有她自己的想法。董小小是她看着长大的,刚满周岁的他看见李梦小嘴就嘟囔着妈妈,妈妈。
李梦喜欢小孩子,第一次看见肉肉软软的董小小,心都萌化了,这几年心甘情愿的当着后妈。
两岁时董小小总是偷偷地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零食藏起来,等老董不在家的时候给妈妈吃。
李梦问他:“为什么爸爸在家不拿出来”,董小小眨巴眨巴眼睛说:“给爸爸分一半,妈妈的就少了”。
李梦乐呵呵的亲一口董小小,董小小也亲她一下,顺带说一句:“妈妈我爱你”。李梦心里美开了花。
一次董小小从幼儿园回家,看见李梦就让她坐下,说要给妈妈唱歌。
“我的好妈妈,下班回到家,工作了一天多么辛苦呀。妈妈妈妈快坐下,请喝一杯茶,让我亲亲你吧,我的好妈妈。”然后抬起小拳头给李梦捶背,一副小暖男的模样。
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,谁对他好,谁就是亲妈。
李梦实在舍不得把董小小送走。再说了,她也怕送走了董小小,没法跟老董交代。
02
老董是车祸没的。这两天李梦总是能梦到那天的场景。
她迷迷糊糊听到很多人在说话,有人说打110,有人说打120,还有人说人好像不行了。
她使劲地睁开眼睛,回想起刚才的一幕,猛地转头看向老董。老董眼睛紧闭,嘴张着,衣领上全是血。
李梦哭着喊:老董!老董?没有任何反应,不一会120来了,俩人都被送上急救车。李梦被护士带着做了全身检查,除了头被擦破皮外,没有其他伤。
可是,老董却走了。
对面过来的大货车刮上了老董开的小车,老董使劲打了一下方向盘,车几乎飞出去。老董没系安全带,再加上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来,老董的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座椅旁的车体上,硬生生地把头骨磕裂了。
要是老董要保全自己,不打方向盘,没准出事的就是她李梦。现在老董不在了,她怎么可能自私地不管董小小呢?
李妈看劝不动她,撇着嘴说,“就算你要留下孩子,也得问问孩子的意思,问问人家亲妈的意思啊!”
李梦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个星期,交警队的交通事故责任书下来了,老董超速驾驶又没系安全带,负主要责任。
人没了,大货车赔10万块钱,算是对家属的安抚。
解决完老董的事,李梦问董小小:想不想回亲妈哪里?
董小小哇地就哭了,抱着李梦脖子哭喊说:爸爸不要我了,妈妈也不要我了吗?你就是我亲妈,我不要别的亲妈。
看到孩子抽泣得停不下来,李梦赶紧给董小小擦干眼泪,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,嘴里说着,妈妈要你,妈妈永远是你的亲妈。董小小可能是哭累了,在她怀里抽噎了一会就睡着了。
李梦还记得第一次,她抱着董小小睡觉时孩子头枕着左胳膊,小刚好能坐在自己右腿上。现在他的头枕在左胳膊上,离自己大腿已经有一段距离了。
李梦看着睡熟的小人儿,几年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,这是她的孩子,她谁也不给。
李梦多天抽紧的心也算舒展了些,她真怕董小小想去亲妈那,她承受不了再次失去的痛苦。既然孩子也离不开她,她决定要自己养大董小小。
03
几经辗转,李梦找到董小小的亲妈顾芬,说是亲妈,但她和老董离婚后一次都没去看过董小小,抚养费更是一分都没拿过。
李梦听说顾芬再婚后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,日子过的不富裕。
敲开了顾芬家的门,李梦看见两个小男孩摔打在一起,“别闹了,消停点!”顾芬朝两个孩子喊了一句。两个男孩根本没听见,继续打闹着。
顾芬把李梦让进屋,两室一厅的房子,客厅里只有饭桌和几把椅子,没有沙发和电视,倒是显得很宽敞,两个孩子正好能打闹开。
李梦说想把孩子给送过来,她在试探顾芬的意思。
顾芬一点不含糊:“老董是带着孩子和你结婚的,他没了,孩子你应该继续管。我养这两个淘小子都费劲,再给我弄过来一个,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?”
李梦就等她说这话呢,紧接着说,我养他也行,可要是哪天你后悔了,再找我要孩子怎么办?
顾芬为了表示诚心,主动要求写一份永远放弃董小小抚养权的字据。签了名,还找出来一管很久没用的口红,往右手食指上蹭了蹭,使劲按在名字上。
李梦轻轻的把这张纸放进包里,抬头问顾芬,孩子的抚养费你多少也该出些吧?顾芬急了:“孩子我都不要了,还让我出钱,我没有!”然后对着两个男孩喊道:“你俩再打我就都扔出去,一个也不要了!”
李梦回去后还是不放心,因为她不知道顾芬写的放弃法律是否认可,她又找了律师,律师按照程序,经过顾芬签字同意,合法收养了董小小。
有了双重保障,李梦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。
04
李梦拿老董的赔偿款给董小小买了一架钢琴。
董小小四岁半时,幼儿园里有一架电子琴,一天音乐老师无意中弹了一首曲子,董小小说:能让我试试吗?
老师让他坐下,董小小弹的很完整,几乎没有错误。老师很惊讶,马上找到了老董和李梦,老师说董小小在音乐上有超出常人的天赋。
李梦一听,这是好事啊,回家赶紧和老董商量,给董小小系统的学习音乐。随着学习增多,董小小在钢琴演奏上的优势凸显出来了,李梦就给董小小报了钢琴班。
老董和李梦也商量着要给董小小买架钢琴呢,可家里一直不算富裕,就一直没买。现在老董没了,李梦毅然把钢琴买下了。
李梦知道,剩下的这几万块钱花不了多长时间,她得出去挣钱,可是一个从来没有上过班的人能做点什么呢?
李梦的爸妈唉声叹气地说,“你拖这么个拖油瓶,究竟为了啥呀!”
李梦笑笑没说话,她忘不了老董走时张着嘴巴,好像有很多话说不出来的样子。她知道老董放心不下她和董小小,她一定要领着董小小好好过。
李梦接连找了好几份工作都没应聘成功,她开始怀疑自己没有挣钱的能力,想放弃,但当董小小喊她妈妈时,她又有了无穷的动力。
她为董小小做什么都愿意。她又想到了顾芬。不知道顾芬有没有某一刻会想念董小小。
李梦觉得自己好笑,都愿意放弃儿子抚养权,又不愿意出钱养儿子的人,怎么会想孩子呢?
李梦还是没找到工作,手里的钱花一分少一分,每天都很焦虑。董小小看在眼里,小小的人也变得更加懂事了。
就在李梦又一次找工作失败时,顾芬打电话来说,让李梦给找一份老董生前的保险合同。
李梦好像记得老董说过他交过一份终身寿险,那时老董还开玩笑说自己身价100万呢。老董出事后,李梦把保险这事忘的一干二净,现在顾芬要保险合同干什么呢?
李梦找到保险合同后,傻眼了,受益人位置写着妻子顾芬。这份保险是老董和顾芬没时买的,后来也没做任何变更,只是每年都交着钱。
保险合同上保额确实是100万,李梦看着保险合同,她知道顾芬得到钱也不会给董小小一分,难道要让老董拿命换来的钱给别人养儿子,李梦不允许。
李梦找到保险公司,保险公司说合同上这么写的,应该赔给顾芬。
顾芬看李梦迟迟不拿出合同,先是笑脸相迎地答应拿到赔偿金给董小小留10万。后来她实在沉不住气了,开始骂骂咧咧到处说李梦就是想私吞保险金。
李梦不甘心,把保险公司告到了人民。
根据处理保险案相关法律规定,受益人的约定包括身份和约定关系,这份合同里顾芬和老董的身份关系变化了。为切实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,认定保险合同为未指定受益人,赔偿金由董小小合法继承。
拿到判决书的时候,李梦暗沉多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。她知道,未来董小小的成长里不用为了钱发愁了。
05
李梦原以为生活总该平静了,没想到董小小不见了。
她把董小小从幼儿园接回来,想带他去超市。就在李梦挑选商品的时候,董小小不知道去哪了。她赶紧报警,并求着超市负责人看了监控,董小小被一个男人带走了。
李梦着急的四处打听谁认识这个男人,她不愿意往坏方向想,又忍不住想到孩子可能被拐卖,边走边掉眼泪。
晚上回到空落落的房间,李梦前所未有的孤独,她已经失去老董了,她不能再失去董小小。那样的话,她可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。时间过的很慢,李梦终于熬到天亮了。
第二天,李梦接到电话,董小小找到了,在一个叫顾芬的女人家里。
李梦的心照进了一束光,亮堂不少。她迅速拿着当初签的收养字据,外套都忘了穿,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一辆车。在车上李梦想,如果顾芬不同意她领回孩子她该怎么办,她手里的字据打官司是否能赢?如果动硬的,她一定打不过顾芬一家。最后李梦决定,不管用什么办法,就是拼命,她也要把董小小带回来。
在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中,顾芬打开了门。李梦冲进去,发现屋里一片狼藉,散落一地的碎玻璃片,董小小也冲出来抱住了她,还说:“妈,走,咱们回家”。
顾芬骂到:“你这个小崽子,有后妈不要亲妈,走的远远的。”
李梦路上做的准备都没用上,就把董小小接回家了。
原来骗董小小跟着走的男人,是顾芬的弟弟,他把董小小带回顾芬家就走了,顾芬男人长期在外出差。顾芬本想以亲妈的身份让董小小自愿留下来,没想到董小小又是摔东西又是哭闹,折腾一晚上也没消停,折磨得顾芬一个头两个大。她看出来这孩子她是留不下了,李梦不去找,她也要给送回来了,算是让自己解脱了。
李梦把赔偿款存了定期,利息拿出来给董小小用。
她可以慢慢找工作,一个有手有脚的人,怎么的也不至于饿死。
李梦像所有亲妈爱孩子一样爱着董小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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